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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节

想来应当是厉哲颜的事对她打击太大。毕竟这女子年纪本就还轻,初经历情场挫败,除了个远在天边的哥哥,又无所依靠。

在这双水光涌动的漆黑大眼的注视下,厉鸿澈微叹了口气。“你和她们,怎么会一样。”

“哪里不一样?”

“她们只是后宫里的妃嫔,而你,除了是朕的妃嫔,还是朕认可的女人。”抚摸着这颗黑发柔顺的脑袋,厉鸿澈觉得今晚真是喝多了些,又说道:“朕并不只是皇帝,也是个……寻常男人。”尽管他也时常忘了。

“寻常男人……”梁荷颂撑着脑袋呢喃着这个词,似在用酒醉后仅有的智商体会这其中深意。

可这呢喃,听在厉鸿澈耳朵里却有些不自在,后悔多说了这一句,但愿她醒后不记得才好。

“只要你听话,乖乖在朕身边过日子,朕只要活一天,便保你一生衣食无忧,定不食言。”

梁荷颂似想了一会儿。“皇上为什么,说只要您活一天这个假设?皇上有什么危险的事……要做么?”

“朝廷之大,明枪暗箭无数,朝廷之外,几国觊觎,战争不可避免。朕身既为一国之君,责任重大,这条命,便从不是自己的。”

厉鸿澈说着,忽见女醉鬼往他怀里躲,这才见窗外桃枝摇曳、花瓣儿纷飞——起风了。

这女人是图他怀里暖和,缩进来了。厉鸿澈将外袍敞开了些,将梁荷颂半裹进来。她紧贴着他胸膛,软软的一团,像猫儿似的,引得他忍不住捏了捏她脸蛋儿,看到底是不是真如看起来那般软嫩。

梁荷颂捉住他大手,“皇上,您是不是,还有什么……心愿?所以才这么,努力。”

“朕……”厉鸿澈眸色一正,神情也跟着沉静了,缓声淡道:“一统天下,建太平盛世。”

还没听完几个问题的全部答案,她似乎已经睡着了,厉鸿澈无奈的笑了笑,将梁荷颂放床上盖好被子,取了桌上另一壶没有掺水的酒,喝了两杯。然后,他有拿出江宁河堤的资料亲自看起来。雨季将至,若不将这事落实了,定然出问题。

烛光摇曳,映得厉鸿澈浑身黑衣渡上一层金红光辉。床上,梁荷颂睁开眼,侧卧打量着厉鸿澈认真辛勤的背影。是的,她没醉。

没想到皇上竟然在酒中掺了水,害她灌了好大一肚子,才终于红了脸颊。

这背影她不是第一次看见了,但确实第一次这么深的触动,真正认真地打量、审视这个男人,想着他方才说的话。

“一统天下,建太平盛世。”进宫前,她本以为厉鸿澈是个昏-庸酒-色的昏-君。想拿朝廷奸党成群,后宫美人众多,不是昏-庸是什么,直到这数月来离奇经历之后,她才知道许多事并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他不是昏君,并且相反,而是个抱负远大的君主,只是时局如此,不得不韬光养晦、等待时机。

一统天下,太平盛世。几字说来容易,做起来又哪会简单?大晋建朝两百余年,历代君王贤能的也不是没有,但都没有实现。厉害如舜熙帝,也只是攻取了蜀国而已。

皇上虽是明君,但,也是个薄情的男人。哪怕他不沉溺女-色,但光凭后宫三千都在他眼里只是平衡朝廷势力的工具,这一点,就已经能说明了。她梁荷颂,也并不觉得自己比别人就能幸运。

撇去这些胡思乱想,梁荷颂翻了个身,在厉鸿澈那句他若活着,定保她衣食无忧,以及她是他认可的女人那两句话中,渐渐有了睡意,做了个很复杂的梦,又是童年爹娘,又是后来二叔一家,后宫,哲颜,孙燕绥,哥哥。最后她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瘦弱的猫,皇上也变成了只猫,好多人追杀他们。他们一起跳上房顶,奔过河流,躲进老鼠蛇洞云云……

等梁荷颂一身冷汗惊醒过来时,天已经微微有了光亮。吓死她了!那个梦到后来,好真实!她变成了只猫,看着自己的人身变得奇奇怪怪,好像是被只猫占据了……

还好,只是场梦!约莫是最近她喜欢吃鱼,口味又和贤太妃越来越相似,是以胡思乱想了。

定了定神,梁荷颂才发现,厉鸿澈竟然还在那儿坐着批阅着什么卷文,仿佛一晚都没有动过。

皇上这耐力也真是忒好!而且,南下月余,皇上大半数夜里都是与她同塌而眠,竟然……都有那个什么……难不成,其实他身子有疾?嘶……不对啊,她从前在那具身子里,也没发现哪里有问题啊……甚至,还用他的身子做了一场春-梦,流了好多那个那个……所以,皇上的身子应该是正常的! 梁荷颂暗自猜想……

厉鸿澈将资料看完,已经寅时,回头看床上那女子,竟睡得规规矩矩的,有些反常(因为是装睡),不过倒也没有深究。

想起这数月来的一番经历,厉鸿澈不觉莞尔、惊叹。从前只以为太-祖-皇帝的灵石是传说而已,不想竟是真的。

回想着回想着,厉鸿澈忽然眉头一皱,脑子里闪过两个疑点,再回想了一遍来龙去脉,那疑惑,结合这些日子略微的反常,仿佛越来越清晰……

紧了紧拳头,厉鸿澈心底沉了沉,有了些不好的猜想,沉声叫来了冯辛梓……

**

厉鸿澈只在梁荷颂身边躺了半个时辰,便起身出门去了,临走让她好好在府上静养休息,若是闷就让冯辛莟、高宝禅陪同在府里走走。但他不在的时候,不许出门!

梁荷颂知道厉鸿澈是去办那堤坝之事。他有他的事办,她自然也有她自己的事儿办!

晌午,春光明媚,暖暖照着。

那大灰猫总算没再出现,贤太妃心情比这春光还要明媚,慵懒地在屋顶上翻来翻去晒肚子取暖,听着瓦片下屋里的动静,悠闲地打了个哈欠。

“二婶,这莲子粥真是你亲自熬的?”

“是啊贵人娘娘,昨个儿书柔不懂事,冲撞了娘娘,我亲自熬了这莲子粥就是给娘娘赔罪,还请娘娘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书柔。”

杨氏说着盖下眼皮,略有些心虚。她才没那功夫,当然是下人炖的!

梁荷颂绵长的嗯了一声,端起粥。

“那真是多谢二婶了!”

“不谢,不谢。”

杨氏言不由衷,假装着亲切。

梁荷颂端起粥,才喝了一口,忽觉唇边儿一刺,“啪”一声粥碗掉在地上,溅得一地狼藉!

痴安见梁荷颂唇边冒出个血点子,大受惊吓!

“呀!是针!”“娘娘,您可伤着了?快,快传郝御医!”

梁荷颂从嘴里取出一根绣花银针来!针尖锋利银亮!

“二婶,我素来知道你恨我,却不想你竟狠毒到在粥碗里放银针害我!”

杨氏脸色一白!惊张了刻薄的嘴,露出微微有些龅的牙。“哎呀,这……这不是我干的,绝不是我干的!冤枉啊,冤枉……”

“方才你才说是你亲手所熬,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颜面含冤枉?”梁荷颂冷声一喝,“冯侍卫,高侍卫,将这心肠歹毒的恶妇拿下,‘好好审问’,待晚上皇上会来,交由定夺!”

“冤枉,冤枉啊!”杨氏大急。梁文宽一早就跟着皇帝出去了,家里头现在也没有能说话的救她。

冯辛莟、高宝禅性子都比较变通,知道曦贵人与梁府的新仇旧怨后都站在梁荷颂这边儿,这会儿真真假假一唬,差点没把杨氏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