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儿。”
思绪里窜动的黑焰,被她盈盈泪光浇熄。
他轻扯唇角,露出个没心没肺的笑,又朝她近旁凑了凑。
温雪瑰却没办法立刻恢复如常,眸光躲闪两下,避开他视线。
她本就长得秾丽明艳,眉眼间更无半分愁色,一颦一笑都大方矜贵。
眼瞳清澈,唇如蔷薇,照网上的说法,是标准的人间富贵花长相。
可此时,那双眼却噙着楚楚酸涩,不像甜杏,反像两颗霜打的青杏儿。
他抿紧唇线,一股焦躁涌上心头。
不应该有任何人,让她露出这种表情。
午后的草地散发着淡淡清香,其间错落地生长着鹅黄色的小野花,风一吹便轻轻摇晃。
艾伦煞有其事地指了指花。
温雪瑰顺着他手看过去,正好一只幽蓝色的早春蝴蝶落在花瓣上,口器深入花蕊,正在饱食花蜜。
富有生机的景色总是令人喜悦,她这才稍稍展眉。
“嗯。”
艾伦轻轻颔首,眼尾带笑:“就这样,开心点。”
他抬起手,冷白掌心向上,向她索取牵手许可。
双眼狭长又深邃,纵容地低垂下来看她,音色温柔清沉。
“别在意我。那些事过去太久,我早不放在心上了。”
“再说,以后不还有你陪着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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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又问了几个无伤大雅的问题,游戏便草草结束。田梨帮dylan收拾牌,看到其中一张,饶有兴趣地读出了声。
“告诉大家,你有没有秘密的未婚夫或未婚妻?”
她笑个不停:“怎么什么古怪问题都有,这也能瞒成秘密?做卡的人怎么想的。”
说完便哼起小曲儿,走在了前面。
在她身后,温雪瑰弱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还好,没出冷汗。
田梨不知道她身上有婚约。这事特像豪门电视剧里的俗气设定,她没好意思讲。
幸好没抽到这张,温雪瑰大大松了口气。
全然没发现身旁的艾伦,脸色也白了一下。
四人简单地吃了个晚餐便各自道别,田梨给温雪瑰扔下一句“甜甜蜜蜜”,就飞快跑远了。
等跑得人影都看不见,才又给她发了个“加油”的表情包。
温雪瑰:[?]
正在疑惑,暮色笼罩的阿诺河畔忽然响起盛大乐声。
街头乐队表演起一首老歌,主唱是个留长发的白人青年,身材瘦削,褐眸忧郁,唱腔颇有几分原唱的颓丧神韵。
少顷,贝斯、架子鼓、吉他等乐器也陆续响起,音响效果极好,旋律仿佛从四面八方流淌而来。
温雪瑰惊艳不已,这才明白田梨为什么执意要来这附近吃饭,又溜得那么快。
“好棒啊!你听到了吗?”
她喜出望外地回过头,向艾伦露出毫无保留的笑容。
艾伦却上前一步,握住她肩膀,将她身体转过半圈。
眼前景色一阵旋转,定格在切利尼的半身雕塑上。
原来身后就是老桥。
不等她做出反应,这座古朴温厚的桥身,蓦然间变得流光溢彩。
“f-light firenze!”
伴随着路人的欢呼,桥上的彩光投影焕发出耀眼的光芒。
这是老桥的经典节目灯光秀,而今夜的主题,竟然刚好就是油画。
拉斐尔、莫奈、塞尚……古典且隽永的油彩图案被校色极准的灯光所描绘,不朽的长卷浮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潋滟地诉说着人类文明的光辉。
光芒映亮温雪瑰的双眼,一股发自肺腑的热流直冲上她天灵盖。
好美,好震撼。
而且……好浪漫。
她看过很多次灯光秀,但碰上最贴合自己专业的油画主题,竟还是头一回。
和他在一起,似乎总有意想不到的幸运发生。
“喜欢吗?”
晚风徐荡,拂过他漆深发丝。
他忽然从背后拥上来,身体微微前倾,仅上半身与她相贴,动作极有分寸。
被他劲瘦的胸膛贴着蝴蝶骨,只觉一片温暖熨帖着脊背,早春的寒意全被化尽。
温雪瑰心头一颤,幸福得几欲叹息。
“以后,我们也一起来看,好不好?”
艾伦语气虔诚,带着一丝微不可闻的低哑,蛊惑般萦绕在她耳际。
“我们去逛佛罗伦萨的所有美术馆、电影院,把每个甜品店都去一遍。等哪天你待腻了,我再带你去米兰、去都灵、去威尼斯……”
说着说着,他语调却愈发低沉,气息渐乱。
不知是否错觉,尾音竟若有似无地带着一分颤。
温雪瑰从没见过他低声下气的模样。
可直觉忽然告诉她,如果艾伦真会向人低头,也许就是这个样子。
下一瞬,他的发言便佐证了她的想法。
从语气就能听出,连请求者自己都没什么自信。
“……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说起这样的话。
温雪瑰还沉浸在他勾勒的画卷里,仿佛已经看到米兰的橱窗和威尼斯的水光。
她何尝不希望,一切绮梦都能实现?
面前的光芒美得像一场幻境,而那些未知的、藏于暗处的隐患,也全都被她暂时抛在了脑后。
她听见自己温声笑了下,然后轻声道:“好。”
“……真的?”
艾伦点漆般的双眸却茫然了一瞬,似乎没想到她真会答应。
等回过神来,他便又急急追问道:“无论发生什么,都不离开?”
等意识到他是真想要一个笃定的承诺时,温雪瑰的理性却逐渐回笼,脑海也清明起来。
作者有话说:
不虐不虐~大家放心~
1.开头提到的万年牢是人教版课文里的内容,指冰糖葫芦甩出的糖风,金灿灿的拉丝,非常好看而且非常甜~(我在解释什么,你们肯定都知道qaq)
2.田梨数草皮,若进某某传,可对比砖妃,封她草妃=w=(?)
第15章 雪点墨
老歌的旋律声声入耳,眼前也灯火依旧。
可刚刚那层遮蔽双眼的幻光,却渐渐褪去了。
想起梦里的灰暗教堂,温雪瑰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无名指。
梦境本应没有痛觉。
可手上,似乎还残留着锯齿冰凉的钝痛感。
她其实,一直不敢想和艾伦的以后。
温郁两家的婚约定了这么多年,强硬得不容置喙。她反感被束缚,才出国逃避,想获得片刻喘息。
却也曾暗自默认,等经历一场异国艳遇,就会被家人捉回国,往后的事自然也顺理成章。
没想过会滞留这么久。
也没想过,会遇见这么符合理想的人。
少顷,她轻声开口:“艾伦,我们才认识不到一个月。”
尽管性情极为契合,也已经互通心意,可他们对彼此的了解仍十分有限。
有哪对私定终生的情侣,连对方全名都不知道?
而且——
她抿抿唇,努力维持神色如常,小脑瓜却已经变黄了。
毕竟,那个,太过亲密的事,他们也还没做过。
最亲昵的一次,也就是表白那天,被他吻了吻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