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立母亲听到“腿断”两个字，只觉得眼前发黑天旋地转，一点都没有被安慰到的意思。

“那，那孙立现在的腿好了没？”孙立母亲胸口憋闷，好不容易问出这一句。

陈曦摇摇头，叹息了一声才道：“嗐，本来还是能恢复的，可新婚之夜时，这个孙立竟然意乱情迷非要洞房，两口子闹得太过厉害，竟然搞得胯部彻底受伤。大夫说了，日后就算能走路，也定然是个瘸子了。”

孙立母亲听着又心疼又生气，用手指甲使劲挠着树皮才能冷静下来。

她喘着大粗气问：“孙立娶的是不是陈曦那个女人？我就知道，长得漂亮的都是狐媚子，才把我儿子害成这副样子。”她跟陈曦势不两立，有机会定然让她生不如死！

陈曦张大了嘴巴，一脸的不可思议，“老太太，你这人怎么一把年纪还这么爱胡说八道？人家陈曦可是好好的黄花大闺女，和你那个瘸腿儿子可没有任何关系。”

“不是我向着自己村的姑娘，实在你儿子又没钱，又没外貌，还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人家陈曦可是村里一枝花，能看上你儿子？”

孙立母亲也一脸的不可思议，“什么，不是陈曦？那孙立娶了谁？”

陈曦沉下脸道：“老太太，请你别再提陈曦的名字了，我们可是本家，我听了可是要生气的。至于你儿子娶的是王春丽，老王家有五个儿子，养一个瘸腿废物孙立绰绰有余。”

孙立母亲听见这个女孩这么贬低儿子，手指头指着陈曦想破口大骂，可她还记着自己身份，更知道这是人家地盘，所以只能咬牙切齿道：“对不住，是我嘴臭，以后不会再提人家姑娘的名字了。”

“好孩子，你能告诉我孙立家怎么走吗？我去看他一眼。”她偷偷跑出来，顶多两个小时时间，不然被人发现就惨了，定然又是一场批/斗。

陈曦恢复甜美笑容，挥挥手道：“得来，我不和糊涂老太太计较。王春丽家不好找，我带你过去吧。”

路上陈曦嘚啵得的不消停，“老太太，你那个大侄子孙立可真有本事，明明到手的好处跟上门女婿似的，房子家伙什都是女方准备的，下地干活也是女方，却不用作出改姓这种屈辱的事情，你说孙立是不是赚大发了？”

“你可不知道，孙立如今只能躺在床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小日子过得可幸福了，多亏王春丽和老王家照顾啊。可惜老王家不缺儿子，不然让孙立直接入赘该有多好？反正他爹妈都死得早，当上门女婿也没人拦着。”

孙立母亲真想一把将陈曦掐死，这个女人特么的真讨厌！

第267章

陈曦在前面悠哉的骑车,孙立母亲在后面两条路快速迈着步子追着。她后背都能感受老太太的杀气腾腾，但她无所畏惧，反正这个老太太也只能把气憋在肚子里,气死她自己拉到。

很快到了王春丽家里，陈曦喊了一句：“春丽，春丽你在吗？”没听到动静，她直接推开栅栏门，“老婆婆，你儿媳妇不在,儿子应该在院子里乘凉,你进去瞅瞅吧。”

孙立母亲之前一直听儿子说陈曦家里是五间门砖瓦房，家里两个哥哥当兵,条件十分好。

如今老太太看到王春丽家提供的房子只是三间门茅草房，连个正经院墙都没有，只有一圈的高栅栏,心就拔凉拔凉的，觉得自己儿子太委屈。

等到进了院子，老太太便见自己的宝贝儿子躺在院子西边一棵大树下。儿子趟的是几张板子拼凑成的窄床,一翻身就容易掉下来那种，此时儿子正使劲撑着脖子，看来人到底是谁。

“儿啊，我的儿啊,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老太太撒开脚丫子跑了过去,一把将儿子抱在了怀里。

自己玉树临风貌比潘安的好儿子,如今脸色蜡黄，眼圈发黑，脸颊深陷,比骷髅好不了多少，实在是让老太太无法接受。

接着一股臭气熏天的味道冲入老太太鼻子里，吓得她赶紧将儿子扔到床上，自己连连退后几步。

孙立被亲妈狠狠扔到床上，一不留神滚了下来，疼得“嗷”一嗓子喊了出来。

老太太意识到自己做的不对，她讪讪道：“儿啊，你这是怎么了？妈以为你拉了裤子。”说着老太太赶紧去重新扶起儿子，却发现地下全是污渍，应该是尿的？

老太太强忍着恶心，但脸上的表情却还是刺痛了孙立的心。

“妈，你怎么来了？你不该来的？”孙立问，“谁带你进来的，趁着没人发现赶紧走吧。”

就在这娘俩说话的功夫，陈曦早就悄悄将王家大门从外面锁住，然后骑车飞速去了地里。

远远见到王春丽，陈曦就大喊，“春丽，春丽，快跟我回家，你家出事了。”

听到陈曦的喊声，王春丽大步流星跑了过来，“陈曦，怎么了？发生啥事了？”

陈曦这才想起来似的，压低声音道：“一个老太太找到你家门上，说是孙立的姑姑。你快快回去，如果能从老太太手里要到点钱，你日子就好过多了。”

春丽眼神一亮，坐上陈曦的自行车就催促，“走，咱们快点走，截住她！”

陈曦临出发之前，给自家妈使了一个眼色。

李萍立刻明白是什么意思，鼓动早就蠢蠢欲动看热闹的几个人，“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值当我们阿曦扯直了嗓子。要不是手头还有活，我就跑过去看看了。”

看到李萍八卦的神色，早就有几个忍耐不住，借口尿遁飞速跟在陈曦后面进了村。

能在干活时候偷偷跑出来的，必然是八卦到极致的那种最爱走街串巷的懒汉和婆娘，他们的嘴可都不是什么好的。

而陈曦带着李萍进了家门，听见孙立母子的交谈之后，她捂住嘴巴作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大声道：“你们竟然是母子？王春丽，孙立不是孤儿吗？怎么突然有了一个妈？”

陈曦大喊吸引的老太太转头回看，发现一个是带路的姑娘，另一个则是……是自己的儿媳妇？

五大三粗，浓眉豹子眼，宽阔的大嘴，黑黝黝的脸蛋，这个母夜叉怎么配得上自己的儿子！

王春丽本来早就对孙立有爸妈有准备，所以见到老太太这副穷酸样子，虽然嫌弃却并不一惊一乍。可她见到老太太眼里掩饰不住的嫌恶时，她爆发了。

“孙立，这个老太太是谁啊？出门都穿得这样寒酸，家里得穷成什么样子？”王春丽也回以嫌弃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的样子充满了鄙夷，阴阳怪气讽刺道。

老太太别看在牛棚呆了两三年，可仍旧忘不了自己是城市人的身份，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自己的儿子更是天生王子，配公主都要挑拣那种。

刚刚听儿子狠狠哭诉了一番王春丽的罪行，本就嫌弃儿媳妇是农村人的老太太，对儿媳妇早就不满到了顶点。

如今又见到王春丽的模样，老太太很想摇晃儿子的脑袋，问问儿子到底发哪门子的魔怔，竟然娶了这么一个又坏又丑的媳妇！

刚刚亲耳听到王春丽嫌弃自己，老太太再也忍受不住，炸毛一般道：“王春丽，你这个农村丑八怪，嫁给我儿子是你八辈子烧了高香，你竟然还不好好伺候我儿子，还敢嫌弃我们母子，你是要上天？”

王春丽平生最恨别人笑话自己丑，现在见一个穷老太太竟敢指着自己鼻子骂丑八怪，她气得扑上去就把老太太踹了一脚。

孙立吓得大叫：“王春丽，你疯了吗？她可是我妈，是你的婆婆！”

王春丽见老太太挣扎着要起来，她立刻又补了一脚，“你不是孤儿吗？怎么突然给我整出一个婆婆来？来来来，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老太太被踢得“哎呦哎呦”的，想爬却被儿媳妇踩在脚下，连挣扎都做不到，恨死了王春丽，只开口骂道：“儿子，咱们和这种疯子离婚，必须离婚。”

王春丽抱胸冷笑：“离婚？你问你儿子敢吗？离开我们老王家，你儿子能活得下去？”

老太太望着孙立，“儿子，你说，到底离不离婚？”

孙立：“……”他当然想离婚，比谁都想！可他不敢啊，虽说王春丽虐待他，好歹能给他玉米糊糊，心情好的时候还会给他一碗菜汤子喝，多少也是油水。

如果离开王春丽回到知青点，他就真的只有饿死的份儿了！

“妈，其实春丽平时还不错，她今天可能心情不好，你当婆婆的，就别和儿媳妇计较了好不好？”孙立边说边对母亲挤眼，示意老太太少说几句。

可老太太是个要强的，虽然她被折腾了几年心气低了许多，但对儿子的期望值还是在的。

前阵子听说儿子被一个有钱的村花追求，她还嫌弃过陈曦没有城市户口，没有正经工作，现在换成如此难看又粗俗无礼的王春丽，她怎么能忍？

老太太一脸悲愤，“儿子，当初你说那个陈曦追求你，妈妈都嫌弃她不配。你为什么突然换成这么个女人？你不配当我的儿子，你对不起我们的期望！”

老太太对王春丽说：“你放我走吧，以后我不会再来你家的。”

王春丽没抬脚，反而看了一眼陈曦。

陈曦抱胸走了过来，捡了一支木棍敲了敲孙立的脑袋，“孙立，你说说看，我怎么追求你的？你还嫌弃我不配？你问问村里人，到底是谁不配？”

跟着来看热闹的几个人哄堂大笑，“当然是孙立不配。他疯了吧？陈曦漂亮又能干，追求她的小伙子排到公社了，能看上这么个穷光蛋。”

“现在不仅是穷光蛋，还是个瘸腿的废人！”有人附和道。

孙立面红耳赤：“陈曦，当初你喜欢过我的不是吗？我还给你写了那么多的诗，你还很感动过的。”

“不管你是为什么突然抛弃了我，但不能否认我们过去曾经的爱情，不是吗？”

自从想明白陈曦是重生的，孙立这阵子就后悔死了。不是后悔上辈子对不住陈曦，而是后悔这辈子没立刻拿下这个女人。若现在她是自己的女人，现在当上工人的说不定就是自己了。

就算是陈曦的机会，他也可以想法子夺过来的不是吗？

可惜，自己一步错过，步步错过。

陈曦嘴巴歪了歪，“春丽，你说吧，你喜欢这个男人什么？是喜欢他的恶心，还是喜欢他的肮脏？”

“孙立啊孙立，之前我和春丽还不是好朋友的时候，你就天天对她说我追求你，现在还这样说，你是当我是瞎的，还是觉得春丽是傻子？”

王春丽无奈道：“陈曦，是我眼瞎，是我傻子，我当初真是鬼迷了心窍。孙立，离婚吧，你跟你妈走吧。离婚证的事情，我自然会搞定，不用你操心。”

她是真的受够这个男人了，自从嫁给他，好处一点没有，却丢尽了脸，失去了父母哥哥们的疼爱，她图什么？

孙立害怕了，“春丽，春丽你相信我，陈曦真不是什么好人，你不要上她的当。咱俩才是夫妻，是世上最亲近的人，你怎么能说离婚就离婚呢？”

王春丽一脸的失望，“孙立，你说咱们最亲近，可你心里真的亲近过我吗？真的瞧的上我吗？你倒是会写诗，可为我写过一句吗？”

“陈曦是不是好人，关我什么事？反正她对我好，至少比你对我好上十倍百倍，凭什么相信你不相信她？”

王春丽看看门口看热闹的几个闲汉，“几位大叔大哥，能帮忙把孙立抬回知青点吗？”

那几个人也姓王，见平时大大咧咧的春丽这时候眼里都是悲伤，连连点头道：“成，这就抬走。”

其中一个是王春丽没出五服的本家叔叔踢了孙立一脚，“瞅瞅你自己这副埋汰劲，还敢看不上我们老王家的闺女，能耐的你！”

孙立死死抓着木板子，“春丽，春丽你不能不要我啊，一夜夫妻百日恩，你不用这样对我啊。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孙立指着老太太，“妈，妈你赶紧对春丽说对不起，你是想看着我去死吗？”

不等老太太说话，一个妇女觑着眼睛试探道：“这个老太太，我怎么觉得眼熟？像不像西村牛棚里那个女人？”

她这样一说，另外几个人立刻仔细打量，然后忍不住点头，“还真是，孙立的妈竟然是个坏份子！应该说他爸妈都不是好东西！”

王家那个叔气得又下死力气拍了孙立脑袋一下，“你个狼崽子，自己是个不干不净的东西，竟然还敢骗女人结婚？你还是个人吗？”

那人挥挥手，“快，咱们搭把手把他扔到知青点，是死是活可不关咱们春丽的事儿。”

这时候陈曦突然开口，“知青去世之后，咱们支书还得被叫去问话，甚至要承担责任。可若是支书主动揭发孙立的身份，然后把孙立送到公社革委会，应该还算大功一件呢。”

孙立的眼神里冒出想杀死人的光，他像野兽一般嘶吼道：“陈曦，你还是个人吗？你别以为自己重生就了不起，我要死也要把你拖进地狱。”

陈曦冷冷淡淡道：“看，他不仅是坏分子的儿子，还是个迷信的，什么重生，什么地狱，现在还有人相信这种封建迷信？”

孙立这是自己找死，可怪不得旁人。

等到孙立被男人们抬走，老太太被女人们扭送回西村，陈曦这才开口道：“春丽，对不住，我是不是不该叫你回来的？”

王春丽叹了一口气，“我该感谢你才是。他孙立都成这副死样子了，他们全家竟然还瞧不上我。若以后真让他们回了城，说不定因为嫌弃我，能用一包老鼠药毒死我。”

“陈曦，我好想长得漂亮啊，凭什么我们丑女就要被人看不起？”

陈曦笑笑，“世间门有几个美女，还不都是普通人，大家不是活的好好的。恶心的是那些男人，明明自己屁都不是，还自认为能娶得上公主，应该照照镜子的是他们。”

“春丽，有手有脚有饭吃，人生就挺美好了，不是吗？你看看村里的女人们，结婚后有几个过得舒心的？像你娘，哪怕生了五个儿子，好似是村里女人的楷模，可你觉得她幸福吗？”

王春丽想到自己妈妈忙了地里忙家里，一天到晚累得弯着腰，忍不住摇摇头，“不，我不希望成为她那个样子。”

说完回头一想，自己这阵子不就过得像自己妈那样吗？

看看空荡荡的院子，王春丽突然释然，“没了孙立，好像少了许多家务啊，我该开心的。”

陈曦笑道：“你能想开最好。我不是觉得嫁人不好，毕竟家庭幸福的也有许多。只是建议你先一个人过一阵子，想想哪种男人最合适自己，能把日子过得更好，到时候再嫁人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