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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苦

常言说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约好个大家都有空的时间,程星灿挺着肚子去见他父母了。

见面地方就定在他名下的酒店,自己什么身份,程星灿一清二楚,她这些年看尽世态炎凉,就连亲生母亲都做不到完全地心无芥蒂,又何况做公婆的,向来都是以更高标准来要求别人家的女儿,是以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进包厢后,谈不上漠然面对,就是平常心看待,客客气气地问候,主动找话题聊天拉近关系什么的,就没心情做了,反正都讨不得好,不如省省力气,尤其是他父母吃饭过程中也没跟自己说什么话,程星灿就更确定这顿饭吃黄了,桌底下踢他一脚,等他抬头看自己时,扯出个只有双方懂的笑。

先前还让她放宽心,打脸了吧。

沉倬看得出她在讥讽自己,懒得废话,舀碗乳鸽汤放她面前,简简单单一个字吩咐:“喝。”

长辈面前,程星灿给他这个面子,捧到手上小口地喝。

沉父放下筷子,沉声教训:“叁十好几的人,马上又要当爸爸,狗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

沉倬的五官,七分遗传了父亲,看着公公的脸,程星灿大抵能脑补出他到这个年纪时的模样。

儿子不甘示弱地回嘴:“说我呢,自己不也要当爷爷了,还这么凶,看谁以后敢亲近你。”

“你!”

父子俩长年争来斗去,每次见面说不上几句就吵嘴,沉母在一旁劝和:“好好的日子,你们俩能不能消停点别丢人?”

父子二人不约而同看了眼默默喝汤的程星灿,可算是想想来现在什么场合,各自举筷继续吃饭。

正常情况下,儿子女朋友跟父母碰面,后者都会问来问去探听前者的情况,像他父母这样一个字没问的,要么是已经先打听得七七八八,要么是没把她放心上不感兴趣。

喝完汤搁碗的同时,她快速巡视四周,垂下眼睑后,温声开口:“汤味道不错,伯父伯母可以尝尝。”

似乎没想到她突然开口,夫妻俩慢了半拍,沉母先回应:“哎,好。”

说完搁下筷子盛汤,边招呼她:“你怀了身子,更要好好补补。”

沉母盛好自己的,下意识就想帮程星灿也舀一碗,才发现手不够长拿不到碗,念叨起坐她旁边的人:“沉倬,你别只顾着自己吃,多照顾点你媳妇。”

他一边吃菜,一手抚摸她的小腹,回话道:“都喝过一碗了,再喝饭都不用吃了。”

“又不是吃了这顿没下顿,真要喜欢回头天天给你送。”

后面一句,显然是跟程星灿讲的,她淡笑不语,沉母也才意识到他说的,懊恼地拍拍手掌:“瞧我瞎操心的。”

沉父接话:“你哪是瞎操心,是慌的吧。”

“要你管,你不也一样。”

父母这边又争起来了,沉倬无语地摇头,提醒他们:“哎哎,刚刚是谁说注意场合来着?”

老两口突然不做声了,齐看向程星灿,面露尴尬,后者低下头,抿唇一笑:“没关系的。”

沉母绷紧的肩膀渐渐放松,点头附和:“那就先吃菜。”

“嗯。”

由于这无伤大雅的一茬,包厢里之后的氛围缓和了些,四个人话依旧不多,但初见面的拘束感减淡了。

酒店门口分别,回去的路上,程星灿就问他:“你爸妈,干嘛看到我要紧张?”

要说紧张,不应该是她才对吗?

沉倬在开车,半真半假的口吻:“我就跟他们说,你脾气不好,气极了会把孩子打掉的,老两口生怕哪句话惹到你孙子就没了,当然得小心翼翼地呗。”

程星灿恼了:“沉倬!”

他这样说,置她于何地。

见她涨红了脸真生气了,他赶紧道歉:“别别别,开玩笑开玩笑的,老子是哪种没分寸的人吗?”

程星灿当即怼他:“你有过嘛?拿这种事开玩笑。”

“我这不是想试探下看你什么态度嘛?”

看她全程老僧入定一样,还以为真一丁点不在乎呢。

沉倬讪讪地一吸鼻子,语气正经了些:“我以前什么样你知道的,都上高叁了还辍学,要不是我妈拦着,我爸早把我腿打断了。”

沉父沉母没多少文化,常年在外头打工赚钱,最大的愿望就是唯一的儿子能读上书改变命运,为此不惜花好大一笔择校费送他进一中,谁知道他不仅不上进,反而还到处惹是生非,高叁时干脆自请辍学,把沉父气得扬言要跟他断绝父子关系,即便后来他凭自己本事出人头地,沉父都没给过他好脸色,一分钱不肯要他的。

程星灿想到吃饭时二老朴素的穿着打扮,幸灾乐祸地抿唇。

任凭他有钱有势,照样有不待见他的人。

沉倬瞧了眼后视镜里的脸,嘴角一扬:“现在好了,儿子虽然混,可讨的老婆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可算满足他们心愿了。”

“哼,我是我的,跟你什么关系。”

在他面前,她大概也只有学历这一点稍稍拿得出手了,犹豫片刻,又问:“那其他的呢?”

问得很含蓄,语调也低下去。

他空出一手,捉住她的扣在掌心里,不高不低应了个“嗯”。

程星灿好半会儿才理解他的意思,缓缓地长舒口气。

纸是包住不住火的,与其担惊受怕哪天被捅破,还是先说了好。

他从另一边拿来迭纸券交给她,后者傻乎乎地捧在手里:“干嘛……”

他轻咳了声,方才说:“妈给你的,购物现金券,她跟爸在南山路那边开了个超市。”

程星灿看了看金额,一张就抵好几百了,这么一大迭,她就是天天去,怎么也得一两年才用得完吧……

她点点头:“知道了。”

“不想去也别勉强,他们就是担心你一个人呆在家无聊。”

“嗯,帮我谢谢他们。”

她打开包,把券迭好放进去。

余光瞥到这一幕,沉倬伸胳膊过去摸了摸她的脑袋,把散落的鬓发别到而后,没告诉她的是,父母听说过后,交代的是要好好疼她。

这孩子啊,她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