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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20

「抢救!抢救!请各位乡亲救救2号候选人。」

一大早的,胜辉就被选举宣传车给吵醒。似乎又到了选举的时候了,但胜辉对脸上露出诚恳无比的表情,但内心却贪婪至极的候选人一点兴趣也没有。

「吵死了,又没有生命危险,抢救个屁啊!」胜辉睡眼惺忪地望着床头的闹鐘,时间差不多了,他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舒适的床。

今天是举办若亚的告别式的日子,事情发生已经过了1个礼拜了,却迟迟等不到罗森的传讯,表示案子毫无进展。

原本都用斗大标语的报纸头版报导着若亚的死,现在也逐渐改为政党之间的选举争夺战,看来过不了多久,若亚的事件就会从世人脑袋里抹去掉。

胜辉拾起床边昨晚看到一半的若亚写真集,『完美天使,最后代表作』引人注目的红色书腰写着如此措辞耸动的文字,想必是发生这起事件之后,出版商紧急将原本的封面设计抽换掉,改为现在的版本,发行量也多印了好几倍,想藉此多捞一点钱。

他将拉威尔的『死公主的孔雀舞曲』cd,放置音响的唱盘里,音量开到最大,他想要用拉威尔的音乐洗涤掉刚才受到污秽的耳朵。

拉威尔是法国的印象派作曲家,音乐风格以细腻丰富的情感着称,而孔雀舞是西班牙教会在往生者的祭坛前的最后一个舞蹈。

这首『死公主的孔雀舞曲』给人一种典雅却飘着淡淡忧伤的感觉,但不全然是哀伤,有一点点微甜的音律,曲风很简单,但等你回神过来时,旋律已经像蔓藤一样,牢牢地攀住你的耳朵。

「有人会在若亚丧礼上跳孔雀舞吗?」胜辉的牙刷随着音乐节奏来回地摆动。

胜辉套上喀什米尔羊毛的布料西装,夜空深蓝色的顏色,每当只要出席重大场合,他就会穿上这套西装,胸前的口袋还别了一条黑色丝巾。

天空始终是呈现鱼肚白的顏色,已经绵绵细雨好几天了。将车子停在殯仪馆附设的停车场,黑色皮鞋表面沾上泥泞的雨痕,早知道会这样,昨晚就不花时间在皮鞋上打腊了。

设置丧礼灵堂的会馆门前挤满了记者媒体,但阵仗已经没有像先前那么夸张,反倒是来了很多粉丝,清一色的都是男生。

「唷!你也来啦!」罗森对着胜辉趋前寒喧

「你好。」

他穿着依旧是那件万年不变的褐色风衣,脸颊明显得比上次看到的还要凹陷,应该是这阵子熬夜所造成的。

「你是来这里查案吗?」

「算是吧!上级要求我们来现场维持秩序。」

「案子…碰到瓶颈了吗?」胜辉试探性的问

「坦白说,验尸报告结果前天出炉了,死者体内有多处的器官衰竭,尤其是肾脏,死因确实是因服用过多药物所造成的,我们将现场得指纹交叉比对,根据化验出来的结果,确实只有若亚一人的指纹而已。」罗森双手抱胸说,他接着说:「所以我打算以『自杀』来结案。」

「自杀啊…」说是合理,但又觉得有某些地方不合理

「先进去上炷香再说吧!」罗森拍拍胜辉的后背说

胜辉的脚步踏在铺着红色地毯的通道上,观礼者坐在左右两旁整齐排列的折叠椅上,其中有不乏有大牌明星、知名製作人,甚至连政治人物也来参一脚,虽然个个身上是穿着素面服饰,但都是要价不斐的名牌,丝毫不放弃能够增加上镜头的机会。

anna坐在不起眼的角落,社长与副社长则是坐在anna的后一排。anna始终低着头,想必若亚的死让她相当的自责吧!毕竟她无视了若亚对她发出的求救讯号。

胜辉四处张望了一下,他并没有看到查理的身影,是还没到吗?还是不打算出席了?

坛桌上方放置了若亚的黑白遗照,旁边也掛着不同大小的生活照,照片里的女孩是在阳光下露出洁白牙齿且灿烂的笑容,似乎相信着未来的前方会有美好的事物在等着她。

此刻,我彷彿感觉到照片里的若亚突然开口说话:「要让他们挥棒落空哦」。

上完香后,胜辉向一旁的家属行鞠躬礼,回礼的是一对年龄约六十岁的夫妇,头发泛白的父亲双手紧抓自已的膝盖,双手不停地颤抖着,眼眶噙满泪水,反而是眼角泛着泪光的母亲看似比较坚强,但眼白也充满了红色血丝,失去亲人的感觉一定很难受吧!

走回到罗森所在的位置,胜辉还想与他多聊有关于若亚的案子,但罗森表示他还有要维持现场秩序的工作要做,过几天会再与他联络。

正当胜辉要迈开脚步离去时,有名男子突然在衝到坛桌前放声大哭,甚至跪倒在地毯上,直到两名穿着『police』黑色背心的警察将他架走。

「你也看到啦,现场是一片混乱。」罗森耸肩无奈的说,他没好气的说:「别担心,只是疯狂粉丝罢了,这是今天第三个了。」

#21

凌晨时分,胜辉与一名委託人相约在距离他事务所不到200公尺的公园碰面。

公园里种植了许多櫸树,树枝被风吹着互相摩擦,发出了『沙沙」声,听起来格外吓人。

委託人因为怀疑自已的老婆背着他偷腥,所以拜託胜辉帮忙调查,结果不到三天的时间,胜辉就拍到他老婆与一名中年男子上宾馆的照片,委託费轻松入袋。

「这是你要的东西。」胜辉将一包牛皮纸袋递给委託人

「白痴啊你!不要直接拿给我,万一被别人看到了怎么办?」这个男人看起来獐头鼠目,精瘦而且很神经质,头发也很不自然,应该是载着假发。

「大哥!你也拜託一点!现在是半夜三点多了,大家都好梦正酣了,况且,我们是在公园里面耶,根本不会有人啊!」

「你把牛皮纸袋放在地上,然后稍微往你前面轻轻踢一下。」委託人指使着胜辉说

胜辉照做,男子不停地回头张望地往前走,当他弯腰去检东西那一刻,胜辉真想一脚往他的脸上踢过去。

「这个臭婊子~~」委託人刚才弯下腰的关係,导致他的发际线往后移了好几公分,果然是戴着假发。

「应该拍得很清楚吧!」胜辉对于自已的掌镜技巧颇有自信

胜辉原本以为委託人会醋心大怒,但却没想到他既然是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等到男子回神过来时,才发现到胜辉还站在他面前时,于是他赶紧从裤子口袋里抽出装有现金的信封袋并说:「辛苦你了。」

胜辉清点了信封袋里面的金额,金额没错,正好是五万元整。

随后男子向胜辉透露其实是因为自已在外面有别的女人,所以早就打算要与妻子离婚,但又不想要负担庞大的赡养费,所以就安排一位牛郎去勾引他的妻子,到时候在法院上就有捉姦在床的证据了。

「虽然刚看到照片有点生气,但总比要付几百万的赡养费来的好,哈哈哈哈。」男子心满意足地将照片收到口袋里说

「你的做法太卑鄙了吧!」

「卑鄙?哼!别忘了,你也是帮兇啊,况且,你刚刚收下的钱,还是我这个卑鄙的人给的唷~」男子嗤之以鼻的说

男子说得没错,虽然胜辉很气愤,但他也只能将双拳紧握,眼睁睁看着男子踩着轻盈的脚步离去。

从原本视备受期待的摔角新秀,到现在却是为了餬口而帮人抓姦的侦探,自已的人生像是云霄飞车般的快速变化,只不过现在所搭乘的这辆云霄飞车一直都是往下的方向在前进就是了。

#22

已经是凌晨4点多了,胜辉走在返家的街道上,月光将他的身影拉长,再过二个小时,太阳就要上工了。为了能够早点回家,他拐进了风化区的巷子里,这是唯一的捷径。

半套店、夜总会还有消费内容令人起疑的情人咖啡厅,每个店家都掛着色彩繽纷的霓虹招牌灯,以及播放热闹的电子音乐,彷彿刚才的寧静都是骗人的,简直处身在不同的世界里。

为了对抗衣料短少的女人不断地招揽,胜辉採取低头快走的策略,但仍被身穿小可爱,露出比篮球还大的胸部的女生搭訕。

「老「班」!要不要找小姐啊?」听她那奇特的口音,应该是来自东南亚一带的外国女人。

胜辉挥了挥手,把她赶到一边,她立刻展开笑容重新振作,对一名走路摇摇晃晃的酒醉男子进行攀谈。

外国女子来台湾卖淫真是辛苦,除了语言不通之外,还得被应召站业者以仲介之名抽取佣金,不费吹灰之力能就获取女子努力用身体赚钱的40%收入。

正当他快要穿越风化区时,突然有一名胖男从店家连滚带爬地出来,随后有一群凶神恶煞的流氓拿着木棍追了出来。

「你这个死胖子,没钱还敢来找小姐开心啊!」其中一名将头发全部竖起并且染成金色的年轻人大声喝斥。

他那刺蝟头的造型不知道用了多少罐发蜡,一身全黑的西装,刻意露出胸肌的开襟衬衫,脚踩的也是全黑的11代乔丹鞋。想必他就是这群混混中的老大吧!

「他总共还射了3次,而且还居然叫我帮她舔屁眼,想起来就噁心。」跟在一群流氓后面出来的妙龄女子忿忿不平地说

「唉唷~你还蛮会享受的嘛!喂!给我狠狠地打。」

在老大一声令下,接获命令的小弟们就立刻乱棍齐下,胖男只能用双手护住头部,胖男抓准时机从人墙的空隙间鑽了出来,爬到了胜辉的脚边。

「救…救…我!」胖男发出求救讯号

「池健?你不是池健前辈吗?」这不是人称『地狱大魔鬼』的摔角选手,怎么会在这里喊救命呢?

胜辉赶紧将池健搀扶了起来,十几年不见,他身上发达的肌肉全部都消失了,只剩下又软又油的脂肪,简直像是一颗大肉球。

「咳咳!」金发男空咳了几声,提醒着胜辉现在的情况,接着他边用木棍指着胜辉边说:「小哥,你要叙旧的话,可以等改天吗?现在这里没你的事,最好赶快闪开,还是说你想要替他扛啊!」

「他欠你们多少钱,我替他还好了。」没办法了,谁叫以前受过他的照顾,总不能丢下他不管吧。

「哦~~原来死胖子有个金主在撑腰啊,不多不少,总共是5万元。」金发男将手掌张开的说

「5…5万元?」胜辉瞠目结舌地说

胜辉刚才不久才赚来的酬劳,现在几乎都得用来替池健还债了。金发男接获住这笔钱之后,还很故意地做出鞠躬的动作并说:「谢谢欢迎再度光临。」

#23

「若亚其实是被大自然杀死的。」池健轻啜了一口胜辉煮的热咖啡说。

胜辉将最近发生的事情都说给池健听了。

原本打算替池健付完债后就此分手,却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厚着脸皮的说:「我全身都是伤耶,你难道想对前辈见死不救吗?好歹也先让我去你家包扎吧!」。

如果要见死不救,刚才就不会替你付钱了。不得已了,只好先把池健带回家再说。

「大自然?」胜辉蹙起眉头说

「没错,大自然有股神奇的力量,它能够数量达到饱和的生物,会自动做出调节的反应出来。」

池健身上穿得那件印有摔角传奇选手dustyrhodes肖像的黑色t裇。dustyrhodes着名的「苦日子」演说,反映出美国当年社会经济的困境,至今仍被视为摔角手界的演讲教材。

「这不太可能吧?」

「就拿挪威的旅鼠来举例好了,旅鼠週期性的数量只要发生暴增的情况下,牠们就会集体从悬崖上跳下海自杀。」

「那是旅鼠啊!跟若亚有什么关连?」

「我们人类也是一样啊,只要数量达到一定程度的饱和,人类就是会做出一些愚蠢的行为来啊!像是世界大战啦、希特勒要消灭犹太人啦、或是最近的伊斯兰恐怖组织在虐杀平民啦!科学家已经把这现象定义为『旅鼠效应』。」

「但是若亚是自杀啊!他不是被什么恐怖组织杀死的。」

「所以说啊!那是人类的本性,不,是身为地球生物的本性在促使着她自杀,因为全世界人口已经从1990年的60亿,到现在2015年的73亿,才不到15年的时间竟然增加了13亿人口耶!多出那么多人来跟我们抢饭吃,你不觉得很可怕吗?所以若亚是为了我们人类着想,才牺牲她自已的。」

「什么跟什么啊?胡说八道一通。」胜辉也替自已斟倒一杯咖啡,他品尝一口后说:「不过话又说回来,你怎么变得那么胖,你还有再打摔角了吗?」

池健顿时沉默了起来,他拿起咖啡杯站了起来,自逕走到窗边,拉着用金属珠子串成鍊子,向日葵图样的窗帘缓缓升起。

黑夜安静地离开了,晨光很早就攫住了仍在沉睡的城市。破晓的天边是洗刷过的铝银色,给人感觉像是退了顏色的灰色。不知不觉已经早上了啊,昨晚那些不平静的事彷彿没有发生过一样。

「不是不打,而是没办法打,自从中了你那记炸弹摔之后,脑袋受到严重的震盪,手脚有时候会不听使唤呢,被医生判定不能再从事激烈运动了。」从窗户穿透进来的初晨阳光洒落在池健的脸上,看起来有点落寞。

「咦?不会吧?骗人的吧?」胜辉惊讶地从椅子上跳起来

胜辉眼前的池健已经不是以前会令小孩子害怕的『地狱大魔王』了,他右手臂上原本刺着三隻眼神利锐的山羊,如今已经被松垮的赘肉导致变形成q版可爱的山羊。

「没办法,摔角比赛本来就是要拼得你死我活的,更何况是冠军的前哨战。」池健像是有心事一般,然后一口气将咖啡喝光。

「那么你现在是做什么工作?」

「我没有工作,只能每个月靠着失业补助在过活。」

「这样呀…」胜辉也默默地将咖啡喝完

他对池健的遭遇感到内疚,正当他打算开口邀请池健「不如来这里与他一起打拼吧!」的时候,池健却兴高采烈地对着胜辉炫耀说:「喂!刚才那个女生还不赖吧!她还未满18岁唷!我还给她射了3次真的是赚到了。」

胜辉马上取消刚才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