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大殿里静悄悄的，林宛仿佛听到岁月流逝的声音，听到寂寞空虚的声音，听到自己的心慢慢变冷的声音。

其珍为玉妃插上最后一根金步摇，玉妃摆了摆手，其珍躬身一礼，带着几个宫女悄悄退出了内殿。

“宛儿在想什么？”玉姨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林宛抬起头，只见玉妃正担忧地着自己，心里突然又升起一丝暖意，喃喃地问：“玉姨，你爱皇上吗？”

玉妃一愣，声音虽然很小，但是她听见了，沉默了一会儿，当林宛以为她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时，才听到玉妃轻叹了一口气，微启朱唇，声音悠远，回答道：“爱吗？可能爱吧，后宫里所有的女人都爱着这个男人，而在这个后宫里，如果不争宠，没有任何期盼，又要如何活下去呢？”

林宛心中酸涩，低头不语。

“宛儿，皇宫里没有真爱，谁先付出了真心，谁就注定了会是这场爱情里的失败者，注定了会痛苦一生，直到死去。”玉妃抬起林宛的下巴，让她无法逃避地看着自己的眼睛。

林宛静静地看着玉妃，看着眼前这个温婉善良，但也让人感到深不可测的女子。在这个后宫里，没有子女，没有强有力的家族支持，没有依附于皇后或太后，仅凭皇上的宠爱就能在这个冷酷无情、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活到现在，却绝不是偶然。

皇宫里从来不缺年轻貌美的女子，聪明、有才华的也大有人在，可是真正能做到进退有度，收放自如的，永远保持理智的又有几人呢？

林宛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专业的演员，而且是一个现代人，不爱权势，不爱钱财，向来冷情寡性，对感情收放自如，绝对不会将自己陷进无谓的宫斗里，不会让自己为了某个男人要死要活，不择手段。但是现在，她开始怀疑了。

她早就想好了，如果天启真的有了别的女人，不管是名份，还是心里，她都会坚决放手。可是，到时候，她真的能够全身而退吗？

看着眼前的女子，林宛心中有一丝的钦佩，但更多的是怜惜。过了很久，她才缓缓地开口，轻声道：“玉姨，我想试一试，如果失败了，我就离开！”

玉妃看着她眼里的坚定和自信，微微一笑道：“宛儿，爱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毫无保留的爱，你要永远记住，任何时候都要为自己保留一些，不要失去了自我，迷失了方向。”

林宛好想投进玉妃的怀里，抱一抱这个真心对自己好，聪明又懂自己的女子，但是两人都穿了宫装，不能弄皱了。于是，她拉着玉妃温暖的玉手，抚在自己未施脂粉的脸蛋儿上，亲昵地蹭了蹭。

玉妃也感受到她的依恋，心里非常受用，眼中满是宠溺，任她像小猫一样在自己的掌心摩挲。

李通在内殿门外，轻声禀报：“娘娘，德妃和三公主已经出门了，正往玉琳宫这边来。”

“走吧，德妃与我交好，你和三公主同年，应该也能谈得来。”玉妃拉着林宛的手，一起往外走。

出了玉琳宫，前面两个大宫女领路，玉妃拉着林宛在中间走着，其珍和李通跟在玉妃身后，青桐和王琪跟着林宛，后面还有六个小宫女跟着。

出了林荫小道，玉妃站住了脚步，回头往林间主道的另一头看去，脸上泛起了亲切的笑容。

林宛也随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一个同样排场的队伍正往这边走来，一个身穿绿色宫装的华贵女子和一个十二、三岁的穿着浅绿色宫裙的少女走在队伍中间。林宛认得那个少女，正是周灵薇。

走到近前，宫女们各自分开，站在自己主人身后，德妃声音甜美，远远地就招呼道：“玉妹妹，姐姐来晚了，让妹妹等我，真是不好意思。”她身边的周灵薇也微微一福，道了声“见过玉妃娘娘。”

玉妃摇摇头笑道：“公主不必多礼。”又转头对德妃道：“姐姐客气了，我刚出来就看见你了，时间刚刚好。”

林宛屈膝一福道：“宛儿见过德妃娘娘，娘娘千岁！宛儿见过三公主，公主千岁！”

德妃美眸看向林宛，目光慈爱，点点头道：“几年没见，宛儿一转眼就这么大了，我都认不出来了。”说着招呼身边的女儿道：“灵薇，过来见见你的宛儿妹妹，你们当年还在一起玩儿过呢。”

林宛看着周灵薇微微一笑，而周灵薇看着林宛发愣，觉得面熟，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周灵薇上次见到的林宛是男子装扮，虽然见周天启和大家对林宛的态度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想。此刻见到女装的林宛，一时也没有认出来。

玉妃和德妃只当是周灵薇仍然为和亲之事伤心，对今晚宴会也极不愿意，所以才如此失态。玉妃解围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快走吧，她们两个孩子多年不见了，也让她们慢慢熟悉熟悉。”

德妃心疼地看了一眼自己失魂落魄的女儿，转身和玉妃一起往前走去。

林宛和周灵薇跟在后面，林宛不动声色，周灵薇低头不语，她虽然觉得林宛好像在哪儿见过，但一时想不起来也就算了。她原本就对和亲之事十分惶恐，如今就更是万般不愿了。虽然她知道是不可能的，但那个曾用生命保护她，有着温柔笑容的白衣男子，总是在她的梦里出现，挥之不去。

林宛微微一笑，转头轻声问道：“公主是在为和亲的事烦恼吗？”

周灵薇抬头看向林宛，见她淡淡地笑着，看不出任何情绪，但并无恶意，周灵薇苦涩地一笑，低声道：“我从小就知道长大了是要和亲的，但事到临头却仍不免有些惶恐，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京城，连皇宫都很少出去，对另一个国家更是完全不了解，真不知道等待我的将是什么样的命运。”

周灵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林宛说出自己的心事，虽然不是全部，但比起平时的谨小慎微，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也许是最近真的是太压抑了，所以需要倾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