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瑟瑟,如寒刃般划过人面。姜珟坐在船头,看着船搅乱一江清辉。
那日,他的所作所为勾起了所有人的恐惧。在他们眼中,他不过就是一只丧家之犬。而这么一个孤苦无依的皇子,却有如此狠戾的一面。由此,他们更加畏惧他口中的那个真正的掌权者,丝毫没有被他的一番话激出斗志,反而畏首畏尾。
他们是没有血性之人,带有常人的劣根性,将倚强凌弱发挥到了极致。他们只给了他叁百水师,要他抗衡荆州来的十万大军。他们似乎默认了不战而败之事,而他绝不认输!
“江上风大,小心着凉。”徐霈将一件黑狐皮大氅披在姜珟身上。这件大氅,跟着她从长安至凉州,最后辗转到了益州,依旧华丽温暖,为他隔绝了刺骨的寒风。
徐霈同他并肩而坐。长江的冷风吹起他额前的一缕乌发,露出一双铺满细碎星芒的冷目。
“殿下,莫要忧心。我们无面,将誓死追随殿下。”他声色清寒,却如泉流过心间。
姜珟裹紧了大氅,眼角略涩:“若是实在是走投无路,你们就各自奔命去吧……”但凡有一线生机,他都会去一试。不成功,便成仁。可他不希望他的属下为此丧命。
“人活在世上,有无数选择。有人贪生怕死,有人舍身取义。殿下赐予我们面庞,殿下之心,就是我们之心。殿下意欲杀身成仁,我们就是殿下手中的护盾。”徐霈清瘦的身子挺立如一节修竹,月辉在他身后落下一道细长的阴影。江天漠漠,他仿若一柄插在天地间的寒剑。
姜珟侧颜,徐霈正好也转过脸,双目相对。姜珟悠悠开口:“你若是女子该有多好……”
“为何?”徐霈目露惑色。
“那我定会娶了你……”
徐霈的心跳若擂鼓。殿下,你忘记你是女子了么……你为女子,我为男子,你正好能娶我。他正欲开口,船猛烈地颠簸,姜珟骤然站起,拔出腰间匕首,环顾四周。
“怎么回事?”他高声问道。
“有暗礁!”黑暗中,船夫的声音遥遥传来。
姜珟收了匕首,似在凝神思索。
徐霈立于他身侧,将落在地面的大氅披上他的肩:“殿下莫慌。入冬之后,长江水位渐低,不免会遇到暗礁。”
姜珟眸子一亮,攥住他的腕子问:“水位低?”
“是。入冬后,甚至有些航道淤塞,无法行船。”
“巴东的航段也是如此?”姜珟握住他的手愈紧,指甲嵌入他细白肤下。
“是。”徐霈答道。
“徐霈,”姜珟喊了他的名字,嘴角微扬,杏眸里似有水波横亘。
“属下在。”
“且看我们四两拨千斤。”他踮起脚,凶恶面具也一并凑到徐霈的面前。在这张狰狞冰冷的脸下,徐霈分明看到了一张玉润的脸庞,一双明眸如东海鲛珠,散出幽泽。
“好。微臣期待那刻。”他抬手,指尖抚过面具的边缘。只要轻轻一勾,就能揭下这张面具。他陪着殿下带上了面具,终有一天,他会陪着殿下,摘下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