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探听到了泸定城的敌人还不少,不过,对刘文辉属下川康军的战斗力,谢昌云并不很放在眼里。他们一个团最多只有几挺机枪,步枪很多也是老掉牙的。就凭二连齐装满员的一百多人、拥有绝大多数都是战火中考验出来的指战员,再加上六挺机枪,几百颗手榴弹,十支花机关枪、两支代用狙击步枪,挡住敌人一个团还是没问题的。
让人把俘虏带往西岸之后,谢昌云就弯腰跑到了廖大珠身边对他道:“再有一会天就亮了。你们要在这之前肃清附近的敌人,占领街道两边较高的房屋,并在街心构筑防御工事,等敌人大队出动时,就用立体火力阻击他们。特别要注意节约弹药,我们的任务是坚守,不在意消灭多少敌人,只要不让敌人迫近桥头就行,等后续部队到了以后再集中力量攻占泸定城。
先前听到枪声摸黑跑出来的敌人只有十几个,一会儿就被二连击毙或打跑了,只听到泸定城里一片喊叫和口哨声,但再也没有人往桥头这边来。
这时天边已露出晨曦,二连便开始按谢昌云的布置沿着街道的石板路一点点往前推进。
谢昌云刚回到桥头,正碰上肖华的警卫员从西岸跑过来,他向谢昌云报告道:“参谋长,西岸只有十几个守桥的敌人,已经被全部消灭了。肖政委问这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谢昌云回道:“你回去告诉肖政委,这边桥头一带已经全部控制在我们手里。泸定的敌人至少在一个团以上,预计天大亮以后敌人会组织反击,让肖政委再调一个班过来,把手榴弹都拿来。另外再立刻派人往回走去联系四团。”
警卫员走了没多大一会,肖华竟亲自带着十余名战士过来了,一见谢昌云的面就道:“昌云,刚巧西岸住了一个商队,我们从他们手上弄了两匹马,派了两个会骑马的战士联系四团去了。另外已经安排了老乡给做饭,等会而就可以送过来。城里敌人兵力不少,你看能顶得住吗?”
谢昌云道:“泸定城里到桥头只有这一条街,敌人再多的兵力也展不开,只要是弹药够用,你们再帮着这边把两个侧翼帮护住,防止敌人从山上翻过来,我们守一白天完全没有问题。希望四团今天能赶到,但是敌人如果拼了命夜里再接着进攻的话,我们的弹药怕就坚持不到明天早上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们就只只有不管西岸,把部队全都调过来和敌人进行肉搏了。”
肖华道:“现在也只有按这样准备了,能多坚持一分钟是一分钟。昌云,你的担子重,千万要注意安全。我先回去再布置一下河西的阵地,再催着把饭送来。”
天大亮之后,泸定的敌人已确认是红军占领了两岸桥头,但人数并不是很多,于是就很快出动了大约三百人左右的兵力,准备趁红军立足未稳一举夺回东岸桥头。
东岸那些守在房屋上和工事里的二连战士,没见到大炮,甚至连机枪响都没听见,就看到敌人伴随着号声成群的喊叫着冲了过来。
“啪!”
随着刘贵撂倒了一个敌军官,红军的机枪步枪便一起吼叫了起来。
一个奇异的现象出现了,红军的枪响了也就几秒钟,机枪还没打完一梭子弹、慢一点的战士也就只开了一枪,就见进攻中的敌人哭爹喊娘的转身就跑,还没等红军回过神来,街道上除了几十具尸体和伤兵外,竟连一个人影都见不到了。
二连的老战士你看我我看你,一个个都莫名其妙,只有新战士兴奋的直喊。
“妈的!搞什么名堂。进攻没有火力准备,枪一响比兔子跑的还快!害得老子只干掉了一个人。老子哪次打仗有这种战绩?你们听好了,都不准给我说出去!我丢不起这个人。”刘贵不甘心的骂骂咧咧。
谢昌云也愣了!这样的部队也敢拉上来对付红军?
不过他还是赶紧传下话道:“不管再烂的部队,毕竟是正规军,里面总还是有一部分是精锐。大家千万不能大意,对敌人的每一次进攻都必须认真对待。再强调一遍,要节省子弹,敌人退了就不准再开枪。”
敌人接着又连续发动了两次差不多规模的进攻,而且动用几挺机枪进行了火力掩护,进攻的时间也比相对长了一些,但得到的却是和第一次进攻同样的结果,几十米的街道上也布满了一层尸体。
而二连只轻伤了三个人,弹药消耗平均还不到十分之一,手榴弹一颗都没动。
“敌人没有炮!”
见到敌人的三次进攻都没有落下一颗炮弹,有经验的老兵们便互相传递起这个兴奋的消息。
将近中午的时候,敌人改变了战术,除了正面继续进攻之外,还派了部分人爬到了两侧高处,将手榴弹一个劲的往下扔。
街道旁两层三层的房子都是平顶,上面加盖着缘木和泥土,手榴弹落在上面根本无法穿透,只不过是把里面的人震一震。但二连在街道上垒起的工事却没有顶盖,所受的威胁就要大多了。谢昌云见状便通知把工事向后撤三十米,躲开了敌人手榴弹的袭击。
敌人见这个办法没有奏效,而且刘文辉的部队配备的手榴弹数量也极其有限,一通乱扔差不多消耗光了,于是便又派出了两百多人从两侧山坡上绕下来,企图对红军进行三面夹击。
西岸的肖华早已在桥头的左右两侧各布置了一挺机枪和一个班的兵力,发现了敌人的动向之后,便立刻隔岸对敌人进行开了火。别看隔了一条河,其实到对面山坡的直线距离也就不足两百米,正好在最佳射程以内。所以,两挺机枪和二十多支步枪一齐射击,一下就把迂回的敌人给逼了回去。
此计又不成,以后敌人竟然两个多小时都没有再发动进攻。
请示、待援、转为固守、还是另有阴谋?谢昌云对敌人的举动暂时还猜不透。但不管怎样,老子就守定这里了,以不变应万变。
谢昌云现在需要的就是时间,把挡住敌人的时间拖得越长越好。
可是事与愿违。到了下午三点钟整,敌人又一次发起了进攻。而且这次的进攻一开始就让红军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
排在进攻敌人最前面的不是军队,而是数百名头缠黑色或红色头巾、穿着对襟短衣、脚上布袜麻鞋,手握大刀平放胸前汉子,走在最前面的几个人手中还举着点燃的把香,口中念念有词。
“是袍哥会,虚张声势没什么了不得。等他们到近处照样狠狠的打!”
正当没见过这种阵势的红军战士们赶到茫然时,谢昌云的命令马上传达到了了。
“谢参谋长事事皆通!”谢昌云的战士们多少安下了一些心,赶紧集中精神向前瞄准。
“刘贵和昌华专门挑戴红头巾的打,那些都是袍哥会的头目。”谢昌云紧接着又做了布置。
当袍哥会的队伍走到了离街心阵地约六十米处时,红军的机枪和排枪响了,走在前面的袍哥顿时倒下了一片。
可是,后面的袍哥不但没有停下和后退,反而一起喊叫着加速向红军阵地冲了过来。
面对袍哥的疯狂,这下红军的枪打起来就没个点了,手榴弹也不停的往前扔。但虽然袍哥们一片片的倒下,但后面的人又一片片的扑上来。
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
在距红军阵地仅有二十余米之处,袍哥会自杀性进攻的狂潮终于被止住了。数百个袍哥几乎全都躺在了地上。
还没等红军从这疯狂的一幕中喘息过来,敌人的机枪就响了,随后,黄压压一片看不到头的敌军又涌了上来。这股敌人明显与之前的几批不同,除了服装看上去整齐一些之外,前面队列中竟然还夹杂着一些头戴英式钢盔,端着花机关枪和举着二十响驳壳枪的人。
看来这次敌人是把看家部队给拿出来了。
见到这情景,谢昌云知道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他掏出手枪一个翻滚出了桥头的掩体,朝着街心阵地便匍匐过去。张智勇和李家书一下没拉住谢昌云,也连忙学着他的样子紧跟了上去。
隔河的肖华在望远镜里清楚的看到了这一切,情急之下向二连指导员王海云交代了几句,然后就带着一个班和一挺机枪向桥东跑来。
谢昌云到了街心阵地后,二话不说便从受伤的战士手里拿过一支步枪,迅速卧倒在掩体上喊道:“给我递子弹!”紧接就一枪接一枪、又快又准的射击起来。
李家书也随之趴下打起驳壳枪,张智勇则猫着腰从伤员身上搜出了子弹,一夹接一夹的递给谢昌云,不时的还扔出一颗手榴弹。
肖华和带来的十几名战士一过河也立即投入了激战。
在红军顽强而又猛烈火力的打击之下,又经过十余分钟的激战,敌人最凶猛的一次进攻终于被打退了。
而在谢昌云和刘贵、谢昌华的重点照顾之下,最凶悍的二三十个戴钢盔的敌人无一幸免,那些躲在后面的机枪射手和军官也几乎伤亡殆尽。
由于注意隐蔽和压制住了敌人的机枪,所以尽管战斗十分激烈,但二连并没有人阵亡,只有四个重伤和十几个轻伤。
不过严峻的情况也随之出现了。经过连续两次的激战,二连弹药已经所剩无几,最多只能应付敌人两次一般性的进攻。
“对敌人夺回泸定桥的决心和手段还是低估了!”谢昌云在心里作了检讨,可这并不能解决弹药的问题。
被击毙的敌人都躺在几十米以外,但不到万不得已时,谢昌云也不愿意让战士们冒险去敌人尸体上收集弹药。而且看敌人不惜性命的样子和子弹袋的干瘪程度,就知道其士兵身上带的子弹也不多,手榴弹更是几乎看不到。
谢昌云抬手看了看表,此时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二十三了。于是他叫上肖华一起退回到桥头掩蔽部,又把廖大珠、刘贵和几个排长叫了过来布置道:“敌人这次损失惨重,估计短时间内组织不起来有规模的进攻。部队抓紧休整一下,把重伤员都送过河去等待救治。天一黑就派人去收集敌人的弹药,有多少算多少。刘贵和昌华要不间断的打冷枪,机枪也要过一会打一下,不要让敌人察觉我们的弹药不多了。如果万一敌人再发动大的进攻,在河东只留两个人当监视哨和照看伤员,其余人全部都过来。包括我和肖政委在内,所有同志都必须做好最后一战的准备。大家听明白没有?”